【影評‧來自星凶的愛】李美:拋開思維框框 才可看到本片的好

2018-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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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星凶的愛》電影照片)

坊間對《來自星凶的愛》的看法極端,有人說不好看,有人說很好看--筆者對此深表認同,個人觀感也很是矛盾,因為本片肯定屬3.5星以上,發揮得宜甚至可列4.5星;不過,由於戲中有個不小缺點,故此不得不扣分降為「深值一看」的4星......

事實上,觀眾要真正欣賞本片精髓,建議入場前先參詳下面三個溫馨提示:

一,當然是不應看劇透了。一如其他日本電影,本片鋪排亦非常用心,未到適當時機都不會透露「甚麼葫蘆賣甚麼藥」。如果觀眾過早得悉電影脈絡,就難免會敗壞編導的悉心鋪排。

二,要拋開一切既定觀感,全盤投入到電影的設定裡去。這有點像金庸小說所描繪的張三豐太極拳,學習時必須拋開之前所知一切,唯有如此方可得到這套武學精髓。

三,更要拋開對導演黑澤清的既定評價,最好連黑澤清是誰都不曉得。其實,總結全部三點來說,就是觀眾最好一張「白紙」般入場,完全交由電影訴說一切。

筆者認為,不排除是觀眾不夠像「白紙」,才導致對本片的評價低劣--包括筆者本身,也是思考到上述三點後,努力將自己化為白紙來審視本片,才真真正正窺探到電影之好。

好了,於此「不劇透」的部分,筆者的話大致講完了。下面的完全劇透部分,筆者還有大量東西要大書特書。只能再重申一遍,《來自星凶的愛》誠有值得欣賞的地方,但也有一些未臻完美之處--到底電影哪裡好?哪裡壞?下面將會為大家娓娓道來......

 

(注意,以下完全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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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星凶的愛》電影照片)

《來自星凶的愛》以科幻片掛帥,但其實,這僅為一個外在包裝,電影真正要講的主題,絕對不是甚麼「外星人侵略地球」,而重在一個很特別的技能--拿走一個人的「概念」。

外界形容,黑澤清是位驚悚電影大師,說法不中不遠。可是,正如他的代表作《迴路(Kairo)》,這齣被荷里活買下來翻拍成《惹鬼迴路(Pulse)》的作品,表面上亦以恐怖鬼片掛帥,然而,其核心主題卻是「後末日」,所謂鬼怪只是帶出題目的一個切入點罷了。

畢竟,一齣電影往往圍繞「特別的人」和「特別的事」。而要將「特別的人」和「特別的事」合理化,尤其該特別程度是超自然的,每每須要訴諸鬼怪、特異功能等「怪力亂神」,又或者新科技(這是荷里活拿手好戲)等,而本片則訴諸了外星人--跟正常人不同,外星人有「拿走概念」的異能,一切便容易順理成章了。

《來自星凶的愛》的骨幹主題,無疑在探討一旦取走一個人的「概念」,究竟會帶來甚麼特別影響,以及更進一步地,人類文明到底由甚麼「概念」組成,甚麼「概念」值得人類珍視等。其中,被外星人入侵的真治(松田龍平 飾),便一而再地拿走好些重要「概念」,包括「家庭」、「私產」、「工作」,以至最後壓軸地拿走鳴海(長澤雅美 飾)的「愛」。可以看到,裡面所涉的「概念」,每一項均為人類文明不可或缺的部分,重要性皆可謂大到不得了。試想像,如果你也被拿走類似「概念」,你的人生將會變成怎樣?這絕對是本片的最大玩味。

只可惜,本片的探討卻嫌不足--筆者不會說這是「眼高手低」,畢竟這太過貶義了,反之,更貼切的形容或為「捉到鹿不懂脫角」,多少惋惜編導浪費了如斯充滿玩味的構想。的確,戲中角色被拿走「概念」之後,後續描述都不長不深,好像被拿走「家庭」的妹妹僅簡單地離家而去、被拿走「工作」的老闆僅在辦公室嬉戲等,之後就再沒亮相登場,一切皆堪稱「點到即止」,沒有進一步展開來談,至於被拿走「私產」後會產生「反戰」思維,亦恐令不少人摸不著頭腦。

戲中有效把握「點到即止」優點的,可能只有鳴海被拿走「愛」這一段--雖然,電影最後僅以她呆坐一旁作結,惟電影實也作了許多鋪墊與側筆,從而相對大力地談論「愛」此一終極「概念」。這包括,事前反覆描繪鳴海與真治的羈絆關係,以終極凝聚真治應否拿走鳴海的「愛」的矛盾張力--這一幕肯定是電影的最大高潮;而在事後,外星人突然中斷侵略,亦可能是真治將「愛」的「概念」傳返總部所致,亦即外星人被人類的「愛」感化了......事實上,真治拿到「愛」的「概念」後,亦「擬人化」由外星人變為人類一般;於最後一幕,他便展現了對災民、救災人員、以及對鳴海有「愛」。可見,電影縱沒花太多筆墨談「愛」,但其實綜觀全片不少地方都在寫「愛」。

然而,筆者始終認為,相關描繪力度誠應大大加強方成,特別是「愛」以外的其他「概念」。心裡一直嘀咕:這到底是電影刻意為之,在拿走「概念」後故意留白,好讓觀眾有更大空間獨自思考?抑或是,擔心拿走「概念」這個命題太大、自己因此難以駕馭,所以索性輕輕帶過?無論如何,這肯定是本片值得高分的地方,可惜其發揮不夠充份,則為本片須要被扣分的一大缺點。

至於其餘兩位外星人跟記者的一段,基本功能實僅在於推進劇情,亦即推進外星人侵略地球的發展,繼而導引真治拿走鳴海的「愛」的矛盾爆發(不到世界末日,就沒必要拿走「愛」了);換言之,跟鳴海與真治的一段相比,這一段斷非本片重點,觀眾誠不應該本末倒置。如前所述,《來自星凶的愛》的主題不在外星人侵略地球,而在探討拿走「概念」的後續及「概念」對人類文明的重要性。此所以,少男外星人天野(高杉真宙 飾)與少女外星人立花英(恆松祐里 飾),兩人所拿取的「概念」無論在質在量,均沒真治所拿的重要及具可塑性。當然,記者櫻井(長谷川博己 飾)對外星人究竟抱有甚麼立場,包括他是站在人類那邊抑或外星人那邊,以及他會否委曲求存不惜淪為外星人的白老鼠等,相關矛盾都誠為這一條劇情線的看點;惟再次重申,若果將焦點集中到此一故事線上,必然是大錯特錯。

走筆至此,終於可以一併解釋上文提到的三個溫馨提示。

首先,為何不要看劇透?相信大家看畢電影,都知道本片起初以殺人懸疑片開局(新部分很引人入勝),到了中段才卒之開估原來是外星人片(這部分帶出「概念」主題),至最後更發展為災難片及愛情片般(這部分點出「愛」的主旨);可見,如果觀眾太早知悉電影內容,包括知道片中有外星人,就不易墜入編導的故弄玄虛,並難感受到櫻井和鳴海對身邊外星人的心理變化。

這也帶出第二個溫馨提示。無可避免,在荷李活等長期浸淫下,我們都對外星人有了一些既定觀感,亦對科幻片有了一種期待;也所以,有人會質疑本片裡頭,為何外星人竟然那麼蠢?為何外星人竟然那麼易死?(其實外星人精神未死,不過在地球的肉身死了)問題是:究竟我們有誰看過外星人?誰可斷言外星人有甚麼特性?有曰:我們以人類的模樣創造了神;現在,我們又對荷李活創造的外星人照單全收--為何世上的外星人和科幻片只得荷李活那款?難道就容不下其他種類呢?事實上,跟本片中文命名極之相似的《來自星星的你》,裡面的外星人都敏俊不也同樣呆頭呆腦,跟本片的真治甚為相似?所謂我們要一張「白紙」般入場,正包括我們要將外星人及其侵略地球等既定「概念」抹去,跳出思維框框,否則的話根本難以欣賞本片。

談到第三個溫馨提示,其實,黑澤清縱被譽為驚悚電影大師,但他的電影基本不是純粹驚悚到底;事實上,他的作品往往充滿壓抑,不到最後都不知他「甚麼葫蘆賣甚麼藥」,而且也不會動輒訴諸「大場面」,反之較多透過「小格局」來集中講一個命題。《來自星凶的愛》亦正如此,觀眾如果太早劇透,包括抱持荷李活式外星人襲地球的期待入場,不單注定要失望離場,更難以了解到戲中寓意。不必諱言,坊間對本片反應兩極,原因或基於對電影有著不必要的期望,因而出現了不適當的期望落差。

總的來說,《來自星凶的愛》只是披上外星人侵略地球的外衣罷了。某程度上,本片命名有點錯誤,因為這個「愛」並非來自外星,而是來自地球本身。日語《散歩する侵略者》及台譯的《散步的侵略者》,所謂「侵略」其實也不單指侵略地球,同時更在於侵略「概念」;至於「散步」二字,則早已強調了這批外星人與別不同,亦即跟荷李活的兇神惡煞不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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