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偉彬:兩岸三地模糊共識已斷裂

2020-07-06
鄭偉彬
北京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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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對於兩岸三地是一個具有特殊「歷史價值」的月份。蔡英文以高票連任,在就職演講中依舊沒有提及「九二共識」。這在很大程度上宣告「九二共識」在台灣的終結。同樣,在大陸這邊,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同樣沒有提及「九二共識」。這是一個極為特殊的例外,過去只在2006年、2008年兩岸關係緊張時,出現過類似的情況。

對於香港,在中國「兩會」期間,人大通過決議,將制定香港版本的國家安全法,至少在部分香港人看來,意味着「一國兩制」在香港的失敗。雖然北京官方仍然聲稱一國兩制將在香港繼續實施,但港版國安法的出現與可能將於8月份正式出台落地,勢必極大地削弱香港人對一國兩制的信心、對香港前途的信心。

九二共識與一國兩制,曾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政治遺產」,為兩岸三地在不同的制度框架下尋求共存之道而開創的政治空間。但時至今日,九二共識在兩岸政治人物語言中逐步消失,一國兩制在香港的紛爭愈演愈烈,似乎已經很難成為彌合大陸與香港之間的鴻溝。這兩大歷史遺產在今日今時處於某種狀態之下的「終結」或「死亡」,無疑是對上世紀90年代兩岸三地所形成的「共識」的斷裂。歷史又將從何處重新開始?

上世紀90年代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年代。大陸歷經政治風波與經濟沉寂,在1992年鄧小平的「南巡」之後重新啟動引擎。經濟發展是那個時代大陸的主題。而在彼岸的台灣,蔣經國1987年開啟台灣民主化時代,開展真正的政黨政治,以更為透明、公開、公平的選舉制度,改革台灣的民意機構與權力合法性來源,台灣政治也步入一個新時代。

台灣顯然比大陸走得更快。台灣社會在那時已經實現很大程度的富足,民眾對政治權利與自由的訴求益發關切。國民黨政權雖然自遷入台灣以來,以土地改革開始的經濟發展,為其贏得相當長時間的政治合法性,但依舊無法改變民眾在經濟富足之後對政治權利的訴求。蔣經國深信沒有永遠的執政黨,為了保存國民黨以後執政的可能,斷然開啟了台灣的民主化時代。

某種意義上,這種經濟發展以後必然帶來政治上改革的理論,在台灣得到了驗證;因此,也成為美國制定對華接觸政策的基礎。雖然大陸的政治改革一度啟動,卻最終突然熄火,但美國政界仍然相信,給予中國經濟發展的時間,政治上的變化仍然將有可能實現。

但這種願望現在顯然已經破滅。自特朗普上任總統以來,華盛頓的政治風向便悄然變化。特朗普的上任並非根本因素,最多只能說是催化劑。美國兩黨對華的態度已從過去的分歧逐步統一,應對中國經濟富足後所帶來的挑戰,成為其對華政策的新基礎。

美國對華政策的改變,同樣也發生在對香港一國兩制的認知上。中英兩國經過長期談判,終於在1984年以《中英聯合聲明》的方式,奠定香港1997年後回歸中國發展的基調。在中英談判中,香港人幾乎無法發聲,只是一枚沉默的棋子。

但因為鄧小平對一國兩制五十年不變的保證,以及1992年美國起草的《香港政策法》,為香港的回歸樹立了信心。《香港政策法》的目標很簡單,即保證香港在回歸中國後,仍然擁有足夠的自治權。為此,美國國會授權華盛頓在幾個政策領域,將香港視為與中國大陸分離的實體。這為香港在1997年回歸後繼續保持繁榮,繼續作為世界級金融中心,提供了另一種背書。

但港版國安法的出現,卻可能終結一國兩制在香港的實施;至少對於部分香港人和美國政治人物而言是如此。美國國務卿蓬佩奧認為,現在香港是「一國一制」了。5月27日,蓬佩奧向國會證明香港不再有資格獲得差別待遇;5月29日,特朗普宣布將根據美國法律撤銷香港的獨特地位。

對於港版國安法的出現,大陸認為香港自去年以來所暴發的反修例運動,威脅了國家安全,所以不得不立法。這也是香港一直以來拒絕《基本法》23條立法所導致的結果。但在香港民眾看來,至少是部分民眾,無法完成《基本法》23條立法,原因在於一國兩制並未得到很好的實施保障。立法會與特區行政長官曆經多次努力,至今依然無法實現直選目標,即被視為直觀結果。

究竟誰為果、誰為因,對於當下的現實而言並不重要,歷史終將會回答。然而,當下的現實是,大陸的政治壓力已經在香港上空形成。當國務院港澳辦主任與中聯辦主任雙雙以大陸退居二線的封疆大吏出任時,即意味着北京的治港思維的根本性轉變。

大陸曾經嘗試在兩岸三地不同的政治制度、社會價值觀之下,取得最大的共識,以實現國家的統一。因為這種差異最終可在經濟水平發展到等量齊觀時候,實現和平的對接。

但如今看來,在大陸人均生活水平仍未達到台灣、香港民眾的水平之時,卻因為大陸體量上的巨大,導致三者間影響力的巨大不同。同時,更為根本的是潛藏在政治制度之下不同的意識形態,民眾對政治權利認知並不一致的背景下,兩岸三地終將無法在國家統一的認知上,形成較為接近的共識。

兩岸三地在上世紀90年代均懷抱着對自己新未來的希望,開啟各自的道路。而在彼此之間均留下一些模糊的空間,以讓彼此更好地相處,並期望在未來的發展過程中,可以希望有一天能夠創造更多並存的可能性;但現在一切似乎已經結束。過去模糊的共識已經斷裂,然而歷史是否可以重新嫁接?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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