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映:團練與打更

2020-05-29
林文映
香港客家文化研究會會長、香港作家聯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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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在《思考香港》的專欄寫了與英軍硬撼的客家圍城。有讀者來問,英國遠征軍船堅炮利,新界原住民連游擊隊的水準也沒有,怎麼夠膽與英軍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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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曾多次撰文,談及客家人的尚武、「硬頸」。歷史上,粵閩贛三省多次爆發血腥「土客械鬥」,每次皆涉土地、物權。當年面對持洋槍洋炮的「紅毛鬼」,客家漢子一如繼往的勇武,是意料中的表現。

要說客家佬逞匹夫之勇但缺乏軍事訓練,也不盡然,當年摧枯拉朽橫掃大半個中國的太平軍,主力是兩廣的客家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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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鄉兵村勇在中國廣袤的農村是長期存在,香港開埠前後也不例外。在新界,「打更佬」與「更練隊」是被歷史塵封的名稱,但上了年紀的人也許還依稀記得。類似「團練」的民防組織在新界有悠久傳統,每村皆有,十人八人不等,二戰前,甚至獲官府派發步槍四枝(俗稱紅毛十),信號槍一枝,由隊目保管。隊員持刀槍棍棒、竹哨、更鼓、銅鑼,巡查鄉路村巷。如遇山匪流竄深林幽谷,必鳴鑼擊鼓,村民聞聲糾合,擒拿匪徒之後暴打一頓,然後押至差館,由官發落。

在港九新界,有很多以「圍」為單位的客家村落,這與華北山西的王家大院有相似之處,同一個家族或宗族的人都生活在一個圍裡,筆者上次專欄寫的吉慶圍,只是保存得最為完整、規模也最大的一個。所有圍村的「民兵」糾合在一起,就是令人生畏的力量。英國人處理新界的丁屋丁權倍加謹慎,不知是否與原住民抗爭的歷史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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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昨日與傅天宋、李天來、黃東明三位武師在荃灣深井作訪談。他們仨有倆在新界客家圍村長大,自小舞麒麟。麒麟舞是客家文化的圖騰,耍到一定境界,則需武術功底。他們說早年的圍村客家少年,多多少少都懂些拳腳,刀槍棍棒更是團練的「必修課」。

19世紀初白蓮教興起,當時八旗、綠營腐化嚴重,止暴不足,擾民有餘,清政府唯有依賴「團練」,即是令地方紳士訓練鄉勇,堅壁清野,設保甲制以求地方自保。辦團經費均來自民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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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勇雖由烏合之眾組成,但在鴉片戰爭曾發揮重要作用。兩廣總督林則徐在廣東三江入海口各鄉鎮發動鄉勇、民團抵抗大英帝國皇家海軍,竟然取得某種程度的成功,此後團練更被清廷收編為正規軍。

說到鄉勇民團,最能打的莫過於「湘軍」。1854年,曾國藩以團練為基礎,加上兵勇、伕役工匠,編成陸軍十三營六千五百人、水師十營五千人,合共一萬七千眾,時稱「湘勇」或「湘軍」。由於驍勇善戰,竟然成為大清帝國的主力部隊,鼎盛時兵力逾五十萬,朝野有「無湘不成軍」之說。至民國時,流傳得更神了,節録一段當時的評價為證:「中國若是古希臘,湖南定是斯巴達;中國若是德意志,湖南即是普魯士」。

看更、打更,是鄉勇民防的主要職守,舊時候的新界各村更練隊亦不例外。晚上九時為一更,時辰一到敲擊鑼鼓一次。晚十一時、凌晨一時、拂曉三時為二更、三更、四更,聽鳴鑼次數已可知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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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鄉村的打更習俗,兼有報平安及報時功能。但按照中國傳統,一夜分為五更,但香港客家圍村只打四更,不知何故?有解釋說是從中原南遷的客家人入鄉隨俗,受嶺南百越族群的影響。也有人說南方天亮比北方早,尤其是漫長夏日,五更時分「東方露出魚肚白」,賊匪亂黨白晝來襲的機會不大。打更佬不如偃旗息鼓,早點回家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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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客家習俗也是「與時俱進」,根據沙頭角《吳氏族譜》記載,該宗族先民是從清朝康熙年間從梅州大埔遷居羅浮山畔的博羅,後輩再遷徙至沙頭角。他們把大埔原鄉的鯉魚燈變成面向海洋的沙頭角「魚燈舞」,被評為全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港深沿線的客家人「耕漁而外,不廢弦歌」,傳統的客家山歌自然洋溢「山風海韻」,歌詞也就有了濃厚的海洋氣息。

    林文映  2023-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