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偉：中國重提「自力更生」有何深意？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後，鑒於美國主導的國際制裁和孤立中國的嚴峻形勢，自力更生就成了毛澤東時代中國長期堅持的指導思想。

到了上世紀六十年代，中蘇關係惡化，蘇聯撤回了經濟和技術援助及援華人員，這就突出了自力更生政策的作用。由於處於一種幾乎被完全孤立的狀態，中國不得不自己動手，構建自己的工業體系。

1979年以來，在鄧小平倡導的開放政策之下，中國伸出雙臂歡迎海外投資和技術，中國因此成了世界工廠。在此背景下，自力更生政策已讓位於國際合作和相互依賴，而正是借力這一轉變，中國發展成了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2018年美國發起對華貿易戰以來，習近平主席已多次呼籲要堅持自力更生。過去一年裡，中美關係持續惡化，新冠肺炎疫情又迫使世界多國採取封城等防控措施，這都嚴重擾亂了全球供應鏈的正常運轉。

在此背景下，中國領導層近來反覆表示要轉變戰略，眼睛向內，尋找新的經濟發展動力源。過去兩個月裡，「雙循環發展理論」已成為新的流行語，但對此也不無爭議。根據官媒解釋，這是中國領導人設想的一種新的經濟格局，即「以國內循環為主」、國內國際相互促進的發展模式。

隨着全球不確定性的增加，政府強調拉動國內消費和工業產業來促進國內循環發展，是不無道理的。在中國與美國及西方國家經濟相互依賴頻頻遭到挑戰以及「脫鉤」已成一年來的流行語之時，習近平近來反覆呼籲要自力更生，也引發了中國是否要重走閉關自守老路的爭議。

在5月14日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會議上，中國領導層首次提出了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格局理論。在5月底全國人大和政協年度會議期間，習近平在與經濟界政協委員座談時，進一步闡述了這一理論。他說，中國擁有全球最完整的工業體系，而4億多中等收入群體又形成了超大規模的內需市場。習近平強調將解決結構失衡問題，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的經濟發展新格局。

國務院副總理劉鶴6月在上海陸家嘴論壇上的講話更為樂觀，表示一個雙循環發展的新格局正在形成。劉鶴是習近平最為信賴的經濟高參之一。

中國正制定第十四個五年計劃，設定2021年至2025年五年間社會和經濟發展目標。目前一致的共識是，中國新的五年計劃將更關注促進和發展國內市場和工業體系，以降低中國對國際貿易和外國技術的依賴性。

這一重心轉向國內的戰略並不意味着中國將退出全球供應鏈或重新陷入孤立自守的狀態。實際情況是，儘管美國在試圖孤立中國，但中國仍加快了製造業和金融服務業開放的速度，以吸引更多的外國投資者。

然而，中國將重心轉向國內市場和行業的戰略性決定，對中國經濟乃至世界經濟都會產生深遠影響。

中國領導人在對外部環境進行冷靜評估之後，做出了這一戰略轉變決定。預計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後，中國所面臨的外部環境會進一步惡化。習近平已不止一次告誡中國官員，要做好「較長時間」應對外部環境變壞的思想準備和工作準備。

從地緣政治的角度看，美國正主導一場針對中國的阻擊戰，中國正面臨30多年來最為敵對和惡劣的國際環境。華盛頓已採取極端強硬措施，以削弱中國的經濟影響力，並威脅要斬斷中國與全球供應鏈的聯繫。

美國一邊促使美國自己的企業把業務遷出中國並呼籲這些企業放棄中國的供貨商，一邊發起並主導國際行動，對華為和中興等中國通信和科技企業的海外擴展進行圍追堵截。

7月14日，英國宣布其電信運營商需在年底前停止採購華為的5G設備，並在2027年從通信網絡中清除所有華為設備。這是華盛頓向歐洲盟友施壓、在5G網絡建設中封殺華為努力的成果。美總統特朗普也拿英國的決定邀功，表示他親自遊說多國不要使用華為設備，「因為我們認為（使用華為設備）會帶來不安全的風險」。

另據報道，美國白宮正考慮採取新的措施，限制或禁用中國公司開發的抖音和微信等社交應用程式。

幾十年來，尤其是2001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以來，中國從經濟全球化中受益匪淺。中國已成為全球工業鏈和供應鏈中的關鍵一環，這也是中國對外國投資者的魅力所在。

雖說中美完全脫鉤的可能性很低，但中國領導人顯然在做最壞的準備。習近平多次指出，中國擁有世界上最完整的產業體系，這似乎在暗示中國完全有能力構建自己的產業鏈和供應鏈。

誠然，新技術和先進技術是中國產業鏈和供應鏈中最薄弱的環節，因此習近平反覆強調，在發展人工智能、大數據和5G通信方面，中國一定要做到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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