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澤遠：中國很難調停俄烏戰爭
俄烏戰爭爆發一周年之際，中國上周五發表了旨在調停戰爭的立場文件，核心是勸和促談。但在俄烏雙方訴求差距巨大的現實面前，調停又談何容易？
中方這份立場文件提出12條建議，包括尊重各國主權、摒棄冷戰思維、停火止戰、啟動和談、解決人道危機、保護平民和戰俘、維護核電站安全、減少戰略風險、保障糧食外運、停止單邊制裁、確保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推動戰後重建等方面。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強調，中方在烏克蘭問題上一貫按照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決定自身立場，始終堅定站在和平一邊、對話一邊、歷史正確一邊。
但西方「帶頭大哥」美國以及北約領導人不僅沒有積極回應中方建議，甚至還質疑中方的動機，認為中方建議對俄羅斯有利。
美國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上周五迅速對中方的立場文件表達批評。他認為，如果俄羅斯停止進攻烏克蘭並撤走軍隊，戰爭「明天就可結束」。
美國總統拜登談到中國立場文件時反問：「（俄羅斯總統）普京為此鼓掌，所以怎麼可能是好方案？如果遵照中國的提案，我看不到其中有任何跡象表明它可惠及俄羅斯以外的任何人。」
拜登還說：「以為中國會為一場對烏克蘭完全不公的戰爭談出個結果是不理智的。」
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Jens Stoltenberg）稱，中國作為衝突調停者沒有多少信用，因為它沒有譴責俄羅斯對烏克蘭的非法入侵。
美國以及北約、歐盟並不看好甚至抵觸中國的調停建議，原因很簡單：西方陣營正全力支持烏克蘭抗擊俄羅斯入侵，誓言將擊敗俄羅斯，而中國不僅拒絕加入西方制裁俄羅斯的行列，還繼續與俄羅斯保持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中俄緊密的經貿關係，被西方視為俄羅斯能夠支撐戰爭的重要因素，西方輿論也在報道中國可能將向俄羅斯提供軍援。在此背景下，西方陣營不可能接受中方勸和促談的建議。
不過，中方的調停建議並非全無可取之處。雖然沒有談及俄羅斯停戰和撤軍、恢復烏克蘭領土主權等關鍵問題，但中方建議的第一條就強調公認的國際法，包括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應該得到嚴格遵守，各國主權、獨立和領土完整都應該得到切實保障。這其實暗含了對俄羅斯發動戰爭的批評，以及烏克蘭主權和領土完整應該得到恢復和保障。
同時，中方建議要求減少戰略風險，反對使用核武器，也符合西方訴求。隨着戰爭持續，俄羅斯不僅在戰場上可能遭遇更大失敗，國內風險也可能加大。俄羅斯領導層已暗示在國家面臨重大危機時動用核武器；一旦使用核武器，所有人都是輸家。中方一再反對使用核武器，符合世界各國的利益。
俄羅斯雖不願吐出已佔領的烏克蘭領土，尤其是克里米亞和烏東四州，但對勢孤力單、進退兩難的莫斯科來說，北京建議啟動和談，停止單邊制裁，顯然有某種「解套」作用。
因此，戰爭的直接當事方俄羅斯和烏克蘭並沒有一口否定中方的立場文件。俄羅斯外交部上周五對此表示「高度讚賞」，強調俄方願意通過政治談判手段實現俄方目標。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同樣認為中國發出了「積極信號」，表示願意考慮「中國方案」中的部分內容，並希望與中國領導人會面。
聯合國秘書長發言人2月24日表示，聯合國方面認為中方的立場文件是對解決烏克蘭危機的重要貢獻，特別是中國政府呼籲避免使用核武器尤其重要。
對中方的調停立場，歐洲也不是鐵板一塊。法國總統馬克龍2月25日在巴黎對媒體稱，中國參與和平努力是「好事」，還宣布他將在4月初訪問中國。
有中國輿論認為，中國在發表這份立場文件之前，跟俄、烏、歐三方都進行了溝通，可能已經取得了它們的理解，甚至還有可能達成了一定的默契。因此，調停建議不會讓中國有深度捲入俄烏衝突的風險，也不會得罪俄、烏、歐三方中的任何一方。
整體上看，超過一年的俄烏戰爭雖令雙方精疲力竭，力挺烏克蘭的歐洲也損失不小，但俄烏雙方都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只要雙方還能打下去，就很難從各自的戰略目標後退，也很難接受中方停戰談判的建議。
但俄烏雙方都很難完全擊敗對方，戰爭只能讓雙方以及歐洲付出更多代價。從長遠看，任何戰爭都有終結的時候，交戰雙方早晚也要走上和談之路。
中方堅持勸和促談，不僅可以在道義上佔據制高點，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轉移美國就俄烏戰爭對中國施加的壓力。這或許是中國明知和談在目前不可能而堅持為之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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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