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大樂:不知道港府是否認真

2017-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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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大樂的《香港模式》一書獲得國際亞洲研究學者大會中文國際圖書獎,成為亞洲研究領域中首本及唯一一本獲獎的中文書籍。研究香港的書籍獲獎,似乎代表香港研究受到重視。呂大樂表示自己沒有見過評審,不能代他們解答。不過自己作為研究香港的學者,則可以客觀地評論一下。

按照他的描述,1980年代至1997年間,香港在政治上面對回歸,在經濟上是東亞四小龍之一,故備受重視。1997年,社會各界甚至想尋找第五條小龍,曾經想過是泰國,但後來發生金融風暴,便沒了這回事。2003年香港50萬人上街,除了令內地對香港重拾興趣,海外留意到香港在實行一國兩制遇上什麼困難。而2014年的雨傘運動,又令國際社會重拾對香港的興趣。過程中,香港學者一直希望香港研究在世界得到更多人的重視。

社會學家有一種意識,就是想揭穿真相、破解謎思(debunking),久經社會學訓練的呂大樂也有這種包拗頸性格,為戳破麥理浩時代的浪漫化想像,寫下《那似曾相識的七十年代》。然而,他下一本書就寫關於一國兩制20年來的發展,找出十樣令人尷尬的事情,可能就叫《香港的尷尬》,相信也會刺激不少人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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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的尷尬:打哈哈的建制派

書中講到神話般的公務員團隊,觀乎林鄭月娥的班子,大多是政務官出身,似乎代表香港仍陷在公務員神話的迷思當中,無力走出困局。呂大樂認為此現象無可避免,因為一方面要避開全面民主化,不推行政黨政治,但要有暢順方式產生特首,當中矛盾處處,又如何順暢地組織一支團隊?又憑什麼覺得班子成員之間彼此分享共同理念?

結果,特首籌組班子時唯有動用現有人脈關係。但有趣的是,在這個組合下,司局長不需要有自己的政治理念,甚至不需要告知別人。整個管治團隊自然不會是有機(organic)的組合,於是面對突如其來的困境,就會進退失據。「不想有事前準備的內閣制,就要以個人化的團隊方式處理。」

不過,這問題顯然不是只有林鄭月娥單獨面對,整個香港政界也面對這種困境。「建制派亦不見得有政黨有足夠準備隨時執政,如果明天馬上全面民主化,實行政黨政治,由立法會的最大黨派去執政,民建聯的答案可能都是哈哈哈。」呂大樂苦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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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太認真 不知道政府是否認真


聽這位快將退休(至少他自稱如此)的教授分析,香港的未來似乎不太樂觀,但他又不太認同,認為至少未來20年至25年,香港仍處於有利位置,始終國家未完全開放。當人民幣、文化產業、知識資訊系統尚未國際化時,香港始終有獨特位置。

他不諱言,自己在70年代成長時受左派影響,對毛澤東走入民眾的想法深信不疑,相信說不出群眾的語言,便發揮不到影響。呂大樂對年輕人的看法,經常被年輕人批判為「老海鮮」,而他自己又認真地表示聽不明白年輕人說什麼,呂大樂說:「例如你一方面說法治已死,一方面就DQ案(取消議員資格)上訴,難以理解;如果你認為三權合作,法治已死,第三條路就是暴力革命(如果是我會支持),但結論是『和理非』和上訴,實在教人費解。」

另一種尷尬,相信就是香港政府的認真程度。呂大樂強調,香港要總結1978年到目前,在珠三角的經驗。「大灣區?沒錯,是機會。但很多事情通過市場已經做了,大灣區政策出後,有什麼是當時做不到,現在又突然做到呢?始終要總結過去的經驗。」在他看來,大灣區要有突破,就是容許區內有些地方如香港一樣,若只是給予機會讓香港人投資,「喂,做咗30年啦,又不是未做過。」

香港是超級聯繫人?

講一帶一路,他身體力行,跑了三個國家包括蒙古、哈薩克和俄羅斯,後來發覺一個現實問題,「三個國家的主要語言是俄文,香港有幾多人懂?」他認為香港人的外語差,法文、德文、俄文,懂的人不多,「我跑去外語國家,不是我做超級聯繫人,而是因為有人懂英文,聯繫到香港人。」他再次苦笑。

香港號稱十分全球化,但其實只是英語世界的全球化。若是認真搞一帶一路,香港是否需要搞一間外語大學?若要認真參與一帶一路,就要認真思考如何吸引年輕人才,學習第三語言,例如俄文。他曾接觸一名內地學生,願意去波蘭學波蘭文,原來是研究所承諾他回來後有職位提供,學生於是可以了無牽掛去「搏殺」。

政府不斷宣傳某些想法,但當有人認真跟她討論,又予人一種「玩嘢」的感覺,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但若不去思考、改變,十年後的一帶一路,香港的參與應該與現在無異。說到這裏,他又苦笑:「有時我都不知道香港政府是否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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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舊有模式

呂大樂認為,香港今天要有良好的管治,就需要一套全新的模式,困難在於政府變得愈弱勢,外在環境變得愈快,香港就愈難創造出一個全新的模式。因為要創造一個全新模式,一定要有一段時間別人相信和接受,在這個磨合期,如果有很多事情不順暢或者做得不好,大家可以因信任而容忍,「現在我看不到社會給你足夠的時間這樣去做,沒有足夠威望叫大家等你給予成果,否則又回到老問題。正如做大手術,一定惹來反對,如果抵不住,又回到去舊有模式。」

「這就是現在的困局,理論上所有的信息、訊號都告訴我們,一定要大變,但你卻沒條件大變,於是只好尋回舊有模式。」他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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