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映:客家婦女的織帶

2021-07-19
林文映
香港客家文化研究會會長、香港作家聯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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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人都知道,地處維多利亞港東出海口的鯉魚門是吃海鮮的地方。海傍一條長長的窄巷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酒樓和海鮮檔。但很少有人留意,陋巷中有一個賽馬會資助的客家主題館,據說還開了一個客家織帶的教學班。

香港如今有很多女子不化妝不敢出門,不「美圖秀秀」照相更不敢在社交媒體「曬」。在舊時候,傳統的客家婦女,除了勤勞儉樸,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素顏,或者說真面目示人。但愛美畢竟是女人天性,除了遇節慶略施粉黛,平時能夠亮出色彩的,就是涼帽、髪髻和衣襟上的織帶配飾。

流行了千百年的織帶,是客家婦女的集體記憶。舊時候,不論是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還是生活在深山老林的村婦,都具備開動機杼編織的技能。寫於南北朝的《木蘭辭》(佚名),描述花木蘭從軍之前「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的情景,是自古以來客家婦女的生活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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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筆者的家鄉梅州、台灣,流行「家頭窖尾、田頭地尾、灶頭鍋尾、針頭線尾」之說。舊時候,客家男人多外出發展,從政從商從教,或投身軍旅,所以家庭重擔,皆落在婦女肩上。其中的「針頭線尾」,指的是縫紉、刺繡、裁補、紡織等女紅,用時興的說法就是DIY,自己動手搞掂。這是對傳統客家女的基本要求。一條小小的花帶,可能是客家婦女在農閒或是夜深人靜、孩子哄睡後,依在油燈旁,用一雙巧手編織而成,是客家婦女秀外慧中、吃苦耐勞的象徵。

非常遺憾的是,美麗的織帶漸漸飄失在歷史時空,技藝的失傳是大概率的事。在香港,懂得織帶的客家婦女可能屈指可數,在西貢土生土長的客家女徐月清是其中一個。可惜人稱清姐的她前幾年逝世了,也沒留下「入室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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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姐不是村婦,而是知識女性。1963年,她考上華南工學院建工系,即現在的華南理工大學。在那個年代,一個女孩能夠在「男人的世界」比拚土木工程師,是很了不起的。

編織客家花帶的技藝面臨失傳,清姐做了一個頗驚人的決定,年到七十開始跟表姐學習編織,名符其實「七老八十學吹打」。她後來還舉辦講座,開班授徒,為求彌足珍貴又具本土特色的客家花帶能夠傳承。YouTube上可以看到清姐在視頻節目口述歷史,「當年阿嫂阿娘捱更抵夜編織花帶的情景,深深烙在我的腦海中。小時候每當我睡覺後,阿嫂阿娘便點起一支火水燈,在極微弱的光線下織帶,遇上惡劣天氣,不能到田裡砍柴割草,便聚在祠堂,利用天井採光,坐在一起織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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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帶的作用有很多。用作添丁場合的叫「丁帶」,新婚燕爾用的是「拉櫃帶」。更廣泛的是涼帽帶、圍身裙及頭帕,皆可作裝飾之用,為客家婦女的素色衣裳添抹一分絢麗色彩。至於物料,最原始的有麻和綿,亦有真絲,普遍車衣用的線也可用以編織。

洗淨鉛華,棄錦衣雲裳,以素色布衣為主要服飾的客家女,僅以花帶透出含蓄柔性之美。質樸的客家花帶,可謂浸透了一代代客家女子的汗水和淚水,承載了她們生活中歡樂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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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有時很無奈。因為花帶沒有商業價值,即使學曉手藝都「搵唔到食」,所以當今的香港,願意坐下來學藝的女孩子越來越少,眼見傳統手工藝難以保育傳承,確實令人感嘆噓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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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客家習俗也是「與時俱進」,根據沙頭角《吳氏族譜》記載,該宗族先民是從清朝康熙年間從梅州大埔遷居羅浮山畔的博羅,後輩再遷徙至沙頭角。他們把大埔原鄉的鯉魚燈變成面向海洋的沙頭角「魚燈舞」,被評為全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港深沿線的客家人「耕漁而外,不廢弦歌」,傳統的客家山歌自然洋溢「山風海韻」,歌詞也就有了濃厚的海洋氣息。

    林文映  2023-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