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仁諺：「普世價值」並不普世！

「普世價值」這個詞語，在幾十年前的香港，幾乎無人認識。今日，問到甚麼是「普世價值」，隨便一名香港學生都瑯瑯上口，可以講出「民主」、「自由」、「公平」、「公開」、「動物權益」之類四五種以上「普世價值」。 

普世價值都有一個共通特點，就是佔有道德高地，高得無人能對這些概念提出任何異議。由於有這種厲害特性，近年來「普世價值」給商人和政客們看上了。慈善變成籌款生意，「普世價值」成為政客的順口溜。 

無論街頭抗爭，還是民主牆事件，政府和大學校長束手無策的原因，就是行動背後總是有人掛了一面「普世價值」免死金牌。這面金牌有時是「言論自由」，有時是「平等權益」。諷刺的是，當初把「普世價值」當成萬世真理給市民介紹的人，正好就是政府和大學這些建制機構。他們教導香港人「普世價值」是何等的優越和至高無上。偏偏，政府和大學管理層今日就被「普世價值」之矛指住喉嚨而動彈不得。不得不說，「普世價值」有如特洛伊木馬，是香港建制自己親手迎進家門毀滅自己的武器。 

梁振英使政府陷「核心價值」泥沼 

「普世價值」首次正式被引入香港，大概是2004年6月7日。當時，300名專業人士聯署《香港核心價值宣言》刊報，宣稱「自由民主、人權法治、公平公義、和平仁愛、誠信透明、多元包容、尊重個人和恪守專業」等多項價值為香港人的核心價值。這些核心價值，大多數都來自由西方傳入的「普世價值」。 

本來，這些核心價值還只是一些個別人士的一廂情願而已，可是在2012特首選戰上，梁振英為了贏取民意，不加思索地附和了「核心價值」論，官式地承認了各種普世價值之地位，從此政府便深深地陷進了「核心價值」的泥沼，在公眾輿論上處處受制，無力控制局面。 

表面上，「普世價值」是毋庸置疑的良好道德價值觀，是正能量，不能不支持。我們都相信向善則帶來善果。可是，就我們現在看得到的歷史因果看來，世界並沒有因為「普世價值」的傳入而變得美好。箇中原因，耐人尋味。 

過世了的岳母，不許我們講好說話，因為講了出來就不靈驗。動漫宅也知道劇情立死亡Flag之理。但凡是好的願望，只要公開宣之於口，便總會事與願違，帶來悲劇。所以，根據老人家智慧，孩子不能讚得太多，根據宅宅智慧，甚麼「打敗魔王之後，我有話對你說」這種話，是Bad Ending的預兆，千萬不能說出口。 

「普世價值」也是一樣，樣樣都好得無比，但如果把它們掛在嘴邊，它就如同緊箍咒一樣，榨壓着人心，使人窒息。 

世事不是非黑則白，比如要求「透明公開」這個普世價值，就具有把所有「灰色地帶」破壞淨盡的霸道性。 

有如此一起的真人真事── 

某大廈業主D想要安裝寬頻，誰知線路因裝修問題走不了內牆，服務商建議走明線，於是業主D與管理公司交涉，要求批准走明線。本來，管理公司打算口頭批准，但業主D天天投訴管理公司拖延，要求白紙黑字批文，又把事件公開，想靠集體壓力逼管理公司就範。結果，管理公司被逼按例否決申請，原因是大廈已有契約禁止走明線，以防公眾地帶景觀受到影響。 

普世價值有時無助解決問題 

這就是「透明公開」抹殺「灰色」解決方案的典型案例。人類把所有普世價值奉為神聖，但人類沒有意識到這些普世價值宛如希臘神話中的滿天神佛，眾神之間互為矛盾。正如在有名的金蘋果糾紛之中，智慧女神、愛神和母神為了一個金蘋果而彼此對立，水火不容。智慧和愛都是美好的，但兩者對立，彼此不能兩全。 

業主D想獲得走明線的權利，別人也有維持走廊景觀的權利，兩種權利之間存有矛盾。本來，只要無人注意，鄰居理解，無人投訴，管理公司就可以「隻眼開隻眼閉」，假裝看不見，讓業主D做完工程了事，矛盾就不會發生。反正，沒有人會有那個空閒，特意走去她的所住門前參觀她鋪設的明線！可是，業主D本着「透明公開」的精神，親自把事件公諸於世，如此管理公司就再也無法「隻眼開隻眼閉」，想幫助她也無能為力。 

中華文化素來講求中庸之道，事事留餘地。本來，適當運用「灰色地帶」解決問題，才是中華文化更加源遠流長的本土價值。然而，「灰色地帶」與「透明公開」是相反的做法。所以，「普世價值」的致命謬誤，在於它其實並不「普世」，卻偽裝成為「普世」。須知一種價值文化之所以在某地有效，只因為它配合當地的文化氣候。並非每個物種都能在異文化土壤中落地生根。 

既然北極養不了企鵝，南極也養不了北極熊，我們也不能隨便順手拈個東西，問都不問，腦筋動也不動，就把它當成「普世真理」來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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