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中國在朝美關係上的外部智庫作用

2019-07-29
張雲
日本國立新潟大學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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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中旬,習近平主席對朝鮮進行了國事訪問,這也是中國最高領導人時隔14年首次訪朝。這次訪問是在中美貿易爭端有很大不確定性、朝美對話自2月河內會晤後出現明顯停滯的背景下舉行的。6月底,中美首腦在大阪G20峰會期間舉行會晤,雙方在貿易問題上重啟談判,並且討論了朝核問題。美國總統特朗普在隨後訪問韓國期間,與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在板門店進行了歷史性會面,讓人們看到了朝美新一輪外交磋商和政治解決朝核問題的希望。

對此,不少分析的解讀角度是中美朝三方博弈,即中國希望在中美貿易戰中打「朝鮮牌」,迫使美國達成協議,而朝鮮則期待打「中國牌」,迫使美國讓步。國際政治中的「打牌論」經久不息,也有道理,然而在朝鮮半島問題上,中國的對朝政策邏輯並非僅用「打牌論」就能解釋。筆者認為,中國在美朝關係上更多是思考如何扮演好美朝的外部智庫角色。

朝鮮對「美國特色民主制」的認知困難

朝鮮核危機走到今天是各種因素疊加的結果,而朝美始終處於高度不信任狀態是核心原因。當然,美國政府採取的敵視朝鮮立場,試圖顛覆朝鮮現政權,是促使朝鮮「擁核自保」的一個重要起因。同時,朝鮮對美國的認知及由此而來做出過激反應,也是不可否認的。筆者認為,從認知角度看,朝鮮最大的困難在於準確、平衡和理性地理解美國特色的民主制。

首先,美國兩黨政治下的總統選舉往往會帶來一時間政策立場上的「極端化」,具體表現為,候選人為了在論戰中讓自己的觀點鮮明,會提出幾乎全盤否定現任總統的政策。而對美國極度不信任的國家,往往會聚焦負面言行,不能完整地看到全貌。

第二,新總統當選後需要一段時間保持和競選綱領的一致性,而這往往會被其他國家看成對外交承諾的背叛,從而對威脅產生錯誤認知。克林頓總統第二任期內,朝美關係的互動已經到了相當高的層級,2000年10月奧爾布萊特訪問平壤,已經在討論克林頓訪朝事宜。朝鮮次帥李明騄訪問美國時,曾邀請克林頓訪朝,並承諾解決美國的一切安全關切。美國民主制的特點在於,每當政府更迭的時候就會進行外交政策評估,事實上不僅僅是外交政策的重新評估,國內政策也是一樣,小布殊執政後整個對朝話語體系就變了。

美國作為超級大國,其國內政治動態外溢到國際政治,極大地影響着外部對美國對外戰略、外交政策及政策連續性的認知。與此同時也要看到,由於朝鮮的政治體制完全不同,又長期與美國沒有外交關係,再加上國小力微,它自然會感到困惑、不懂、憤怒,從而產生過激反應,導致緊張升級。朝鮮應該更多地理解美國民主制的特點,妥善地應對美國國內政治過渡期出現的外交行為波動。如何巧妙地緩解美國的壓力,利用好戰略機遇期,中國在同美國打交道過程中積累了大量的經驗可以分享。這方面中國可以起到朝鮮的外部智庫作用。

美國破解對朝「認知僵化」需要中國

美國對朝鮮同樣存在「認知僵化」問題。冷戰後美國成為唯一超級大國,在對外認知上,美國對那些與其不同質的國家進行簡單分類,將朝鮮、伊朗等定義為「無賴國家」,將索馬里等定義為「失敗國家」,將中國、俄羅斯定義為「修正主義國家」。特別是對第一類國家,同它們進行外交談判或對其減少制裁,幾乎成了政治不正確的事。這種政治上的禁忌,造成美國對朝核問題談判往往無法全心投入。朝核問題的最終解決需要朝美實現關係正常化,以及朝鮮融入國際社會和地區經濟社會網絡,而這個過程需要分階段、同步走。朝鮮在核問題上做出承諾與行動,需要與減少對朝制裁和朝美關係正常化談判同步進行。在朝核問題上,特朗普總統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非常規美國領導人,是唯一與朝鮮領導人見面的在任美國總統。然而,他在對朝政策上突破的最大障礙,則是美國國內已經形成的偏見和認知。

朝美沒有外交關係,經濟往來為零。中國則是主要大國中最了解朝鮮的國家,也是關係最緊密的國家,中國給美國的建議對特朗普說服其國內反對者很有幫助。中國國務委員王毅近期對媒體透露,習近平主席在大阪與特朗普會面時提出適時緩解對朝制裁,這實際上就是中國在發揮美國在朝鮮半島問題上的外部智庫作用。

 

文章原刊於《中美聚焦》。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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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從目前情勢看,不要奢望拜登政府的朝核談判會取得突破性進展。除非不惜血本對朝實施政權更迭,否則,金正恩不可能任由核武項目半途而廢。

    張介嶺  2021-0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