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仲平:與歐洲打交道必須了解其複雜性

2021-10-11
馮仲平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副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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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半年來,中國與歐洲之間發生了很多事。一方面,中國與歐方(包括歐洲國家和歐盟)領導人之間的高層交流通過視頻和電話等方式得以保持,另一方面雙方關係明顯面臨一些嚴重挑戰。3月歐方制裁中方以及中方實施反制裁後,中歐全面投資協定的審批進程遭到“凍結”。6月美國總統拜登訪歐雙方加大了對華政策協調,7月歐盟決定啟動歐版“全球互聯互通戰略”,8月中國召回駐立陶宛大使,並要求立政府召回駐中國大使。進入9月以來,歐洲議會通過《新歐中戰略報告》,而歐盟“印太戰略”也正式浮出水面。

歐盟這一系列政策文件和戰略報告的出台,不僅引發了人們對於中歐關係走向的廣泛關注,也許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是,中國該如何與歐洲打交道?

歐盟的權力架構非常複雜,既有27個成員國政府,又有超國家機構,要和歐盟打交道就必須理解其各自的權能,還要清楚歐盟每一項重大決定都是成員國與成員國,以及成員國與歐盟超國家機構之間緊密互動和激烈博弈的結果。作為超國家機構之一的歐洲議會一直曝光度很高,經常通過一些對華涉華決議,我們該如何看?一方面我們知道其通過的很多決議不具法律效力,但另一方面歐盟又有不少法案只有得到歐洲議會的批准方能生效。前面提到的中歐全面投資協定便是一例。近來引起中國企業廣泛關注的“國際公共採購”法案,很多年前就由歐盟委員會提出,但其生效也需歐洲議會首肯。

歐盟不僅權力結構複雜難懂,在當今世界大變局下其對外關係也正步入快速調適期,讓人有一種眼花繚亂的感覺。這就要求分析家們慎而思之,避免得出非此即彼的簡單判斷。

對於歐洲國家來說,對美國的關係無疑最為重要,但現在這一關係日益錯綜複雜。一方面,歐洲很多國家和美國至今保持着冷戰時期構築的軍事同盟關係。作為冷戰產物的北約並沒有因為蘇聯解體而解散,反而仍在招兵買馬,擴大成員。目前歐盟27個成員國中有21個是北約成員國。“911”後集體出兵阿富汗、一年一度的北約領導人峰會、名目繁多的軍事演習,無時不在告訴人們美歐同盟的真實性。正因為如此,人們經常會說美歐是一家人。但另一方面,由於美國全球戰略重點東移以及美國政府不斷推行的“美國優先”,歐美聯盟內部矛盾層出不窮。特朗普時期,由於美國拒絕與歐洲盟友開展戰略磋商,馬克龍曾宣告“北約已經腦死亡”。在美國日益將中國作為其戰略競爭對手的背景下,歐洲一直避免“二選一”,並千方百計既保持與美國的同盟關係,也不放棄與中國的經濟聯繫。未來數年,這一點很可能還不會發生根本變化。在與美國有共同利益的方面,歐洲將繼續通過跨大西洋聯盟將其利益與美國捆綁在一起,而在與中國有共同利益的地方,歐洲還將與中國保持合作。

對於外界來說,這意味着歐洲發出的很多信息可能並不清晰,甚至自相矛盾。這就要求對美歐關係要綜合把握,力避受一時一事左右。最近發生的澳大利亞核潛艇事件,之前美國從阿富汗撤軍均在法國和歐洲其他國家引起軒然大波。一方面我們看到歐洲搞戰略自主的決心更加堅定,但另一方面歐美關係的聯盟性質並沒有改變。總之,歐版互聯互通戰略和印太戰略的出台,表明歐洲對華競爭的一面正在顯著加大,但並不能由此得出“歐洲被美國拉過去了”或者歐盟對華已轉向對抗的結論。

近年來困擾中歐關係的主要是歐洲對華認知和政策的調整和變化,中國在歐洲眼裡複雜化了,既是合作夥伴,也是經濟競爭者,還是制度性對手。其結果是以往性質較為單一、發展較為穩定的中歐關係進入了一個碰撞期。另外,中歐關係的變化也與歐洲重新定義自身的國際角色有關。世界大變局正在推動歐洲對其國際角色再定位。歐盟不甘心僅扮演貿易和經濟行為體,成為一支地緣政治力量的願望與日俱增。歐盟所希望的地緣政治力量是擺脫對其他大國的依賴,並如歐盟“外長”博雷利所言“能夠在國際上像其他大國一樣說話做事”。總之,對於中國來說,與歐洲打交道首先需要了解歐盟及其對外關係的複雜變化。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文章原刊於《中美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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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馬克龍就任總統以來,一直強調推進歐洲戰略自主,推進歐洲一體化,並呼籲歐洲不要做美國的跟班及附庸。當美國及其盟友鼓吹經濟脫鉤時,馬克龍堅定的表示,中歐不能陷入「脫鉤斷鏈」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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